童年里,在老街看手工弹棉花,那是津津乐道的事情,在中、下街头的老街被服社里就有一个弹棉花的车间,从弹花、做絮、铺纱,一道道工序皆人工完成。做棉被的师傅背上背着一把大弓,一手拿着木锤有节奏的弹着弓上的弦。弓弦紧贴着棉花,随着“嘭嘭嘭”的声响一堆乱棉被弹得蓬松均匀。弹好的棉花还要碾压成型,用一个厚木头做的圆盘,类似蒲团大小,人站在圆盘上来回移动,像扭秧歌一样一圈一圈来回扭着把棉花压实。最后铺纱,恰似姜太公钓鱼。用一根长竹杆牵着棉纱递向对面的下手师傅,接住后贴在棉被上掐断棉纱……如此往复,随着竹杆在空中来回飞舞,棉纱均匀地铺在棉被上。在弹棉花的弓弦上我也曾消磨了不少童年时光,那一根根棉纱织成许多难忘的回忆,至今一想起来那场景还鲜活在眼前,那“嘭嘭嘭” 的弹棉花声仿佛音犹在耳。
“檀木榔头,杉木梢;金鸡叫,雪花飘”这是弹棉花工匠们对自己的手艺的一种诠释。有一首古韵《弹棉花》写得好:“腰身弯作一张弓,横拨箜篌气若虹。不藉吹拉自成曲,待加击打更生风。搅来滚滚飞云舞,铺就皑皑积雪融。情意缠绵犹未了,尽将和暖絮其中”。“ 弹棉花”确实是一个富有诗意的老手艺,我在张溪小学读书下课玩耍的时候,班上有位女教师曾让我们猜谜语,“无锣无鼓去打棰,无池无水去钓鱼,无箫无笛声音好,无云无雨雪花飞”。 “不像琵琶不像琴,非曲非调自然音,颠狂柳絮随风舞,独钓寒江雪满身”。 我们当然猜不出这些谜语是说弹棉花的,此时免不了对老师的肃然起敬,觉得她好有文才啊!四十多年过去了,这些谜语我还记忆犹新。
每当寒冬,躺在温暖的被窝里,拥着软绵绵的棉被,真的要感谢弹棉花的手艺人,是他们的辛勤劳动,给我们带来寒夜的温暖。弹棉花这个工作很辛苦,忙起来时,一天到晚都得站着,而且,长时间的弹花,需要很强的臂力,弹棉花的时候屋子里飞絮弥漫,即使炎热的天气也要上戴口罩,以阻挡空气中的飞舞的棉絮和灰尘。在漫长的弹棉花岁月中,有许多老师傅因此都患上了咳嗽,日复一日弹棉花的手艺人把缠绵的情意絮进温暖的棉被中,让生活多了一曲“非曲非调”的自然音韵。
后来长大了,成年了,认识、结触、相伴着我的老公彪哥,八十年代在彪哥家里认识了怀宁县独秀山老家来的表爷,好像姓何,他就是一个很有名气的“弹匠”。每年的下半年农闲时就来江南找活计,在大历山周围村落还有一定的势处,忙得不一乐乎。我当年在张溪供销社工作,他对我这个表侄媳妇还是很看重的,后来还在张溪粮站倒腾过粮油等,有些经商头脑,我的好朋友小燕子就认识他,也肯定还记得他的。表爷是江北外婆家族里常来的至亲,他勤劳、辛苦、走村串户、早出晚归,我对“弹匠”这个职业就有些更敬重了。许多年过去了,不知江北的“弹匠”表爷是否还健在?过得是否安好?……
我怀念老街,怀念童年的时光,也怀念“弹匠”表爷。虽然“弹匠”这个老行当离我们现代生活渐行渐远了,但这容易被遗忘的老行当——手工弹棉花,却也像一首经典老歌依然时时唱响在我心灵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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